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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 樹先生回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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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 樹先生回國

糧倉的庭院是最後完工的,葉海瀅她爸幫忙買到了樹先生指定的藍花楹樹種,栽樹時正好趕上樹的花期,兩樹艷粉色的藍花楹在院子裏招搖,遭到了葉海瀅的嘲笑。她覺得對於一個單身男士來說,這兩棵樹過於陰柔,與高冷的房子外觀也不太搭。

文伊白管不了那麽多,畢竟房子是樹先生的,葉海瀅又不來住。

她聯系的幾個景觀設計檔期都不合適,院子最後還是由她負責設計,葉海瀅負責規劃植物和栽種,所有的植物也全部出自她家的苗圃。

葉海瀅之所以過來幫忙是有條件的,她回嵩林鎮這段時間,把在上海收到的植物畫訂單全部做完了,包括趙滔預定的一幅九色鹿。趙滔當時跟她說不接受郵寄,會親自去店裏拿,但她不想見到趙滔,在嵩林鎮完成作品後讓文伊白帶到上海植物語交給他。

文伊白把畫放進車裏,順便把葉海瀅爸爸交代的幾袋營養土也帶上,午飯過後就出發去上海了。她此行還要去影印社定制一幅攝影作品,是準備送給樹先生的禮物。糧倉客廳有一面墻空著,她想了好久才決定掛什麽。

樹先生這周就回國,她即將交房,竟然有點緊張,還有點不舍。

和趙滔約好下午三點,他又早到了。文伊白停好車看見趙滔在植物語門外走來走去,趕緊拿了畫準備下車,但沒等她下車,趙滔就已經朝她跑了過來。

“畫先別拿,我的車剛出了點狀況。”

“哦好,沒事吧?” 文伊白把畫放回座位上。

“沒事。文工,能不能送我去一趟機場。”

文伊白驚訝,她見趙滔這才是第二次,他怎麽這麽自來熟呢。

“也不是接別人,就是去接我哥,反正也是你客戶,正好見一面。都怪我把時間記錯,有點來不及了。”

“你哥?九萬……那個,樹先生?”

“澍先生?對,趙澍。”

“我聽他說了這周回國的事,原來就是今天啊,那你上車吧。” 她想反正時間還早,送完他再去影印社也來得及。

趙滔麻利地上車,語速急迫,“麻煩你稍微快點,怕他等著急了。”

“已經落地了嗎?”

趙滔看了一眼手表,“應該吧。”

文伊白一腳油門沖了出去。

因為當時連合同都是趙滔代簽的,她不僅不知道樹先生長什麽樣,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,甚至在微信裏他也是頂著“九萬六”這個名字和她聊了三個月。

趙 shu 這個名字聽起來熟悉。她試圖回憶是不是趙滔上次簽合同時跟她提起過,或是樹先生某次偶然告訴過她,但怎麽想都想不起來。

“文工你這幾個月辛苦了,趙澍的房子都蓋好了,你從來沒找過我。”

“你在這邊上班,也不方便過去,他既然全案委托給我,我就盡量不去給你添麻煩。對了,他以前讀的是建築專業?”

“他同濟建築系畢業的,不過出去以後轉讀了計算機。”

她知道他現在在華爾街做的是程序員的工作。但同濟建築系,趙 shu,比她大三歲。不會這麽巧吧,她心裏七上八下的,不敢再問什麽。

如果真是同一個趙澍,那對她來說確實會有點尷尬,但對趙澍來說應該沒什麽,因為他應該不會記得她,那樣最好,她就沒必要單方面尷尬了。

她加快了車速,此時想確認的心情非常急迫。

“那個,文工,也不用開這麽快。” 趙滔拉住車頂的扶手說。

文伊白想著心事,根本沒聽見趙滔說什麽。

到了機場接機口,果然那一班的乘客早就走光了,出口旁邊的椅子上也沒坐幾個人。有一個高瘦,一身黑衣的男人,身旁立著一個大號的黑色行李箱,正坐在那裏低著頭看手機。

文伊白一早就註意到他,可惜他一直低著頭,看不到臉。但僅憑坐在那裏的氣質,和她認識的那個人是不像的,那人像一棵枝繁葉茂的樹,青春無敵,也總是昂揚向上的。

走在前面的趙滔也在辨認那個人,最終朝他揮起手,“趙澍。”

黑衣男人終於擡起頭來,看向他們。

雖然這人清瘦,臉上有青黑的胡茬,眉宇間似有化不開的憂郁,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,隨即心臟發出沈重的咚咚聲。原以為心已死,其實只是擇時休眠。

她考上同濟那年,和陳琳住在北方的一個小城。那時她爸爸已經在上海落腳,但她並沒有被準許在上海和爸爸一起度過暑假,而是在學校截止報道的最後一天夜裏才獨自一人到達上海火車站。因為學校安排了接站,陳琳不準爸爸去車站接她,更不許她去爸爸住的地方留宿。

盡管是去喜歡的學校報到,但她因為陳琳這樣的安排一路都很不開心,直到遇到接站的趙澍。

趙澍當時在建築系讀大三,是校學生會主席,那天他帶著幾個學生幹部在車站一直守到半夜,堅持等到最後一班車次。而文伊白那趟車是十二點四十五分進站,她自己定的車票,故意定了這麽晚,就是賭學校接站點在這個時間會撤攤,她可以毫不顧忌地去找她爸。

但沒想到的是,她剛一出站,就看到了舉著同濟小紅旗的趙澍,趙澍也看到了她,隔著人群沖她喊,“同學,是我們學校的嗎?”

她也喊,“是。”

趙澍擠進人群,拿過她手中的箱子,“跟著我。”

那一刻她不知該失落還是興奮,忘了一路上的不快,也忘了要給爸爸打電話的事,跟在高高大大的趙澍身後,莫名地有種安全感,就這樣跟著他上了學校的大巴車。

到了學校,大家都下車之後,她才發現別的同學都有家長陪著,只有她是自己一個人,最氣的是這群人裏沒有一個是建築系的,連結伴同行的人都沒有。

她從包裏拿出學校的地圖,借著路燈查找去宿舍樓的方向。

“我帶你走吧。” 趙澍從她身後走過來,不容分說拿過她的行李箱,走路帶風一樣走在她前面,她趕緊收起地圖跟上去。

“哪個系的?”

“建築系。”

趙澍特意放慢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,“我們系的。”

趙澍從包裏拿出一本小冊子,遞給她,“上面有系學生辦公室的電話。”

“好。” 她當時很想要他的電話,內心鬥爭了一路都沒敢開口,耽誤地連其他話題也沒能展開就到了宿舍門口。

趙澍把行李交給她,又幫她敲開了宿管阿姨的窗口,看她上了樓才離開。

那晚剩下的時間,她躺在床上不停回想著趙澍的聲音和趙澍看她的眼神。那是她長那麽大第一次對一個男生一見鐘情,確切地說,是見色起意。

她本來以為以後在學校見的男生多了,就會忘了趙澍,畢竟孤單一人又心情不佳地來到陌生環境,最容易把一點善意都當成是救命稻草。但沒想到她對趙澍的渴望會一直持續那麽久,她把這歸罪於他的超高顏值。

“文工。” 趙滔連喊了兩聲,文伊白才回過神來,發現兄弟倆都在看著她。

她看到趙澍一臉的漠然就知道他完全不記得她。

“不用我介紹了吧,你倆都合作了三個月了。” 趙滔說。

“你好,文工。” 趙澍客氣地伸出手。

“你好,我怎麽稱呼你方便?” 文伊白輕握了一下他的手。

“趙澍。”

“哦對了,文工,我們倆要去嵩林鎮,你回去嗎?你要是回去就好人做到底,捎上我們唄。” 趙滔不知廉恥地說。

文伊白知道該果斷地拒絕他然後去影印社辦事,但還是違心地答應了,“好吧,那就一起走吧。”

“糧倉今天晚上能住嗎?我今天能收房嗎?” 趙澍冷冰冰地問道。

就算十年前的相識早就忘了,但近三個月每天都有聯系,趙澍卻仍像跟陌生人說話一樣,仿佛一點兒交情都沒有的樣子。

文伊白有點失望,這人莫不是養不熟的白眼狼,她不覺也冷淡地回答他,“住倒是可以住。”

趙滔覺察到文伊白不悅的語氣,白了趙澍一眼,“文工今天一天都在上海辦事,這還被我拽來接機,你要收房總得提前說一聲,讓人回去好準備一下,現在就去收房太趕了吧。”

“沒什麽好準備的,去吧,房子每天都有在通風,就算今天住下也沒問題。” 文伊白緩和了語氣,意識到剛才是自己小家子氣了。

趙滔趕緊順著說,“看看,還是人家文工效率。既然文工都給安排好了,那就快走吧,你這麽一說,我還挺好奇,房子修到現在我還沒見過呢。”

趙滔拉過趙澍的行李箱,走在兩人中間,對趙澍說,“清溪居的招標差不多了,你這兩天休息一下就接手吧,我不管了,本來我媽今天就要見你給你布置任務,死活讓我給勸住了,你知道有多費勁兒嗎?記著欠我一個人情。”

“你今天就把方案發給我,我晚上看。”

“今天就算了,你看你困得都睜不開眼了,要不今天就住我那兒,只要我不說你在上海,我媽和你爸也不會知道……”

“不行!”

文伊白聽明白了,原來清溪居也是他家的,這倆貨都是地主家的後代。

她怎麽沒想到,以前查清溪居的史料時,看過他家的族譜,雖然不記得那些先賢和後代的具體名字,但的確是趙氏族譜沒錯。

趙澍他爸趙方儒和和趙滔他媽趙方凝是親兄妹,在上海一個做地產,一個做投資。

嵩林鎮上只有清溪居是趙氏祖先留給後代的產業,而糧倉是趙澍母家的產業,趙澍母家的祖輩也出於嵩林鎮。趙澍三歲時媽媽患癌去世,所以糧倉早早就過到了他的名下。但清溪居不知道為什麽會在趙方凝名下,按理說應該是屬於趙方儒的。

現在趙方凝要投資開發嵩林鎮,清溪居作為文旅項目的開局之作,自然不會假手於他人,但她兒子趙滔只安於當個陸家嘴金融民工,對此毫無興趣,她才把遠在紐約的趙澍叫回來幫忙。

趙澍三歲喪母,四歲就有了後媽,五歲有了同父異母的妹妹。當年趙方儒擔心趙澍在後媽底下受氣,就把他送到趙方凝家裏養,和趙滔一起長大。直到高中畢業才把趙澍接回家住,可趙澍早就和趙方儒產生了隔閡,在他心裏父親早就遺棄了他。

雖然趙方儒家裏有趙澍一間房,但趙澍以住校為由,一天都沒去住過。父子倆矛盾的升級始於趙澍本科專業的選擇,趙澍喜歡建築設計,趙方儒希望趙澍畢業後幫他管理地產企業,執意讓他選擇建築管理方向。

趙澍終於找到報覆父親的方法,瞞著所有人報了建築設計。趙方儒一氣之下連學費都不管了,從此對趙澍不聞不問,直到趙澍出國前夕,當然也是反對他出國,但顯然並沒有阻擋住趙澍。

趙澍一去十一年,從沒有回來過,也從沒有和趙方儒聯系過,趙方儒只能從趙方凝和趙滔那裏得知趙澍的消息。

趙澍也知道一旦回國就不能不面對趙方儒,小時候躲的過去,現在似乎沒有那麽容易,所以當他答應趙方凝回來幫忙時,就決定住在嵩林鎮,能躲一時是一時。

三人上車,文伊白想著再跟這哥倆套點消息出來,畢竟清溪居占地就將近兩千平米,比起私宅不僅是個賺錢的商業項目,一旦成為網紅酒店,也會給她帶來知名度和接不完的項目訂單。而趙澍明顯是回來管理家族產業的,看起來對清溪居改造也有著不小的話語權。

之前她不知道這層關系,並沒有抱必勝的決心,現在既然跟趙氏杠上了,那她一定得利用這個優勢拿下清溪居,再沒有拱手讓給別人的理由。

這麽一想她開始後悔剛才對趙澍的態度,她必須擺正趙澍在她心裏的位置,現在她的工作室正在積累項目和站穩腳跟的關鍵時候,趙澍只能是他的甲方,其他沒用的一概不能肖想。

“清溪居的改造,你們定下來意向方案了嗎?”

“文工也有興趣?不過我們招標都結束了。” 趙滔說。

“我也遞了方案。”

“是嗎?啊,我不懂設計,也看不懂圖,這得趙澍決定。” 趙滔搪塞道。

“我記得你說過你對嵩林鎮很熟。” 趙澍看向文伊白。

“嗯,當時還想過有條件了就把清溪居租下來,改造成民宿,建築太漂亮了,那麽荒廢著總覺得暴殄天物,所以一聽到要改造的消息,就著手做方案了。其實並不是一時興起,這個方案的雛形已經在我心裏好多年了。”

趙澍轉頭瞪著趙滔,趙滔趕緊說,“行行行,你不嫌累我今晚就發給你。”

趙澍是真的累了,不一會兒就睡著了。文伊白從後視鏡中看到他熟睡的樣子,計劃著在後續的交房、收尾、結款過程中要如何不遺餘力地助推自己的設計方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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